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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回收旧书中获得一本心爱之书

2019/4/22 21:13:32      点击:
我正在打开我的藏书。是的,我在做这件事。书本还未上架,还没沾染归列有序的淡淡乏味,我还不能在它们的行列前来回巡视,向友好的观众展示。这你们不用担心。相反,我得邀请你们跟我一道进入打开的、狼藉遍地的箱篓中。空气中弥漫着木屑尘埃,地板上遍布纸屑,我得请你们跟我涉足于在黑暗中待了两年后重见天日的成堆书卷,从而你们兴许能够和我分享一种心境。这当然不是哀婉的心绪,而是一种企盼,一个真正的收藏家被这些书籍激发的企盼。因为这样一位收藏家正在跟你们谈话,而细心观察你会发现他不过是在谈论他自己。假如我为了要显得客观实在而令人信服,把一个藏书的主要部分和珍品向你们一一列数;假如我向你们陈述这些书的历史,甚至它们对一个作家的用处,我这不是太冒昧了吗?我本人至少有比这更明确、更不隐晦的意图:我真正关心的是让你们了解一个藏书家与他所藏书籍的关系,让你们了解收藏而不是书册的搜集。如果我通过详谈不同的藏书方式来论说收藏,那完全是随意的。这种或别的做法仅仅是作为—个堤坝,阻挡任何收藏家在观赏其藏物时都会受其拍击的记忆春潮。任何一种激情都濒临混沌,但收藏家的激情邻于记忆的混沌。事情还不止于此:那贯注于过往年代,在我眼前浮现的机遇和命运在这些书籍习以为常的混乱中十分醒目。因为,这堆藏书除了是习惯已适应了的混乱,以至于能显得秩序井然,又会是别的什么呢?你们当中谁都听说过有人丢了书就卧病不起,或有人为了获得书而沦为罪犯。正是在这些领域里,任何秩序都是千钧一发、岌岌可危的平衡举措。“唯一准确的知识”,安纳托·法朗士(Anatole France)说,“是出版日期和书籍格式的知识”。的确,如果一个图书馆的混乱有什么对应,那就是图书目录的井然有序。
  因此,在一个收藏家的生活中,有一辩证的张力居于混乱与有序两极之间。当然他的存在还牵连着许多别的事情:他与所有权有神秘的关系,这点我们下面会再谈;他与物品的关系,就中他不重视物件的功用和实效,即它们的用途,而是将物件作为它们命运的场景、舞台来研究和爱抚。对收藏家来说,最勾魂摄魄的莫过于把单独的藏物锁闭进一个魔圈里,在其中物件封存不动,而最强烈的兴奋,那获取的心跳从它上面掠过。任何所忆所思,任何心领神会之事,都成为他财产的基座、画框、基础和锁闭。收藏物的年代,产地,工艺,前主人——对于一个真正的收藏家,一件物品的全部背景累积成一部魔幻的百科全书,此书的精华就是此物件的命运。于是,在这圈定的范围内,可以想见杰出的相面师——收藏家即物象世界的相面师——如何成为命运的阐释者。我们只需观察一个收藏家怎样把玩欣赏存放在玻璃柜里的物品就能明白。他端详手中的物品,而目光像是能窥见它遥远的过去,仿佛心驰神往。关于收藏家神魔的这一面,他年深日久的形象,我就谈这些。
  书籍自有它们的命运。这句拉丁格言大概有意将书籍的品性一言以蔽之。所以像《神曲》(The Divine Comedy)、斯宾诺莎(Spinoza)的《伦理学》和《物种起源》这样的书有其各自的命运。然而收藏家对这句格言却有不同的理解。对他,不但书籍,而且一部书的版本另册都有各自的命运。在这个意义上,一本书最重要的命运是与收藏家遭遇、与他的藏书会际。当我说对一个真正的收藏家,获取一本旧书之时乃是此书的再生之日,并不是夸张。这是收藏家的童稚之处,与他老迈的习性相混合。儿童能以上百种方式毫厘不爽地翻新现存事物。在儿童中,收藏只是翻新的一个过程;其他手段有摹写物态,剪裁人形,张贴装饰图案,以及从给物品涂色到为其命名等等整套儿童的收藏方式。更新旧世界,这是收藏家寻求新事物时最深刻的愿望。这就是之所以一位旧书收藏家比寻求精装典籍的人更接近收藏的本源。书籍怎样跨越收藏的门槛成为收藏家的财产呢?下面我就谈谈获取书籍的历史。
  所有获得书籍的途径中,自己写书被视为是最享誉的方法。提起这个,你们不少人会不无兴味地想起让·保罗(Jean Paul)的穷困小教师吴之(Wutz)的藏书。吴之在书市的书目上看到许多他感兴趣的书名,他反正买不起,就都写成书,这样逐渐建立了他的大图书馆。作家其实并不是因为穷才写书卖文,而是因为他不满意那些他买得起但又不喜欢的书。女士们,先生们,你们也许会觉得关于作家的这个定义十分离奇。但上面从一个真正的收藏家的角度所作的言谈都是离奇怪异的。获取书籍的寻常手段中,最适合收藏家的是借了书意味着不归还。我们这里推想的真正出色的借书者其实是个资深的藏书家。这并不是因为他狂热地捍卫他借来的财宝,也不因为他对来自日常法律世界的还书警告置若罔闻,而是在于从不读借来的书。假如我的经验可权作证据的话,借书者通常是届时还书,很少会读过此书。那么,不读书,你们会反问,应是藏书家的特点吗?这真是闻所未闻,你们会说。这一点也不新奇。我说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事,专家们可为我作证,但引用安纳托·法朗士给一个市侩的回答已足矣。这个市侩羡慕他的藏书之后问了一个千篇一律的问题:“那么这些书你都读过吗,法朗士先生?”“不到十分之一。我想你不会每天都用你的塞维赫瓷器吧?”